第五十四章 敌予不取、就是犯罪
清秀后生王千行、灰头土脸的穿了身拾荒者的衣帽，身背破篓、手持一把小耙搂，在首阳县城外面的垃圾填埋场俯身踅摸着，看到能卖钱的垃圾就用耙搂一扎、一捞，垃圾划出一道弧线、准确的掉进身后的破篓里。
虽然王千行已经来到垃圾场挺长时间了，不过他跟在垃圾场翻找物品的其他人一样，收获极其有限，自从日本人占领晋地之后，贫苦百姓的生活更加困顿不堪，由于各种物资短缺，即便是富裕人家、也是能省就省，但凡还有点儿利用价值的东西、就绝对不会丢弃。
原来最多的就是燃烧不充分的煤块或煤球，现在砸开煤核、已经很难见到纯黑色的可用煤了，日本人对晋地优质煤炭的掠夺、达到了疯狂的程度。
晋省老百姓缺煤用，东北老百姓没米吃，一黑一白，是日本军国主义掠夺中国资源、榨取中国人民劳动果实的铁证！
虽然每天早晚都有两趟、很多辆车的垃圾送到这里，其实很少有可用的，早上最后一辆运垃圾的板车过来了，散布在垃圾场各处的七八个人，都跟王千行一样、迅速奔跑过去，等垃圾一倒出来，这些早就围成一个圈的人，耙搂翻飞、迅速扒拉自己跟前的垃圾，要是侥幸扒到点儿值钱的垃圾、都能兴奋地叫出声来。
马上就要入夏了，温度的升高，让整座垃圾场变得更加酸臭难闻，一般人早就熏晕了，可王千行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，自从担负起现在这个任务，王千行平常每天都要在这个垃圾场“工作”半天以上......
吃早饭的时间到了，拾荒者各有各的就餐地、也有三两结伴的，王千行走向垃圾场外不远处、自己的专用“餐厅”，边走边把手在衣服上蹭蹭、这就算是洗过手了......一块石头上的划痕、吸引了王千行的目光，这是有紧急情报的标记！
王千行赶忙疾走几步，那块石头前面的另一块石头上、也有相同的划痕，这是为了避免恰巧有人涂鸦、造成误会。
见到这种情况，王千行没有犹豫、沿着大路就继续向前走了，离垃圾场很远的路边，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，王千行离开大路走了过去，坐在屋檐的阴影下，王千行掏出携带的杂粮干粮啃了一口，一边咀嚼、一边观察四周。。。。。。四下无人，王千行迅速抬起石质贡座、把下面的一张纸条迅速掏出，放下贡座的同时、把纸条塞到衣兜里。
又观察了一下四周，王千行起身、掸了一下屁股上的土，然后就离开了土地庙。
中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，今年雨水少、天气比往年热的早，往年刚过花期的梨树上、已经结了一些不大的野梨，往回走的路上，王千行顺手摘了几个。
回到县大队临时驻地，张永浩带着队员们正准备出发、去附近的井沟村，王千行把那封黏了一根鸡绒毛的纸条、赶紧交给了张永浩，有战友招呼王千行赶紧去吃饭。
所谓午饭、就是一碗稀粥，由于粮窖被烧，县大队留守人员、现在都是每天一稀半干，王千行由于“出外勤”，所以比别人多一个不大的杂粮饼。
张永浩看过这份情报后，把跟他多年共事的区队长卢志华叫到一边，把这份情报递给了他。
“首阳的日伪军、已经秘密前去增援曲阳？鬼子不是已经派去两个团的伪军和一个中队日军了么？首阳这点儿兵力过去、能起多大作用？而且为什么要秘密调动？”卢志华看完、把情报递还给张永浩，有些疑虑的说道。
“你呀！就是疑心太重，你也不想想军分区把全部重武器都给曲阳送过去了，两个团的伪军够看么？再说了，鬼子不秘密调动，他不怕我们抄他的老巢？”卢志华乐呵呵的说道。
“你这种麻痹轻敌思想可是要不得的的，就算只有一个连的伪军和鬼子宪兵分队，我们也没有攻打县城的实力。”卢志华正色道，虽然表面上两人是上下级关系，其实两人的革命友谊、超越了狭隘的等级观念，苏维埃之所以让卢志华留下辅助张永浩，就是看中了他沉稳的性格。
“这怎么能叫轻敌呢？这是地下党同志冒着生命危险、传递出来的情报！”张永浩也毫不客气的说道，卢志华哪儿都好、就是有点儿婆婆妈妈的。
“这样也好，敌人暂时不会对我们发起扫荡，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，在游击区积极开展抗日宣传和基层组织建设工作。”卢志华并不想跟张永浩争执这个，所以就把话题、往上午商量好的方向转。
“你就没发现其中的战机么？”张永浩眨着眼、笑眯眯的说道。
“你别胡来啊！苏政委走之前特意交代了，让我们大力宣传、稳固推进根据地建设，尤其是不能轻敌冒进。”卢志华预感到张永浩又静极生动、不安分了，赶忙把苏维埃抬出来了。
“这我还不知道吗？一会儿咱还去井沟村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，昨天不就做得很好嘛！
.......不过呢，敌予不取、就是犯罪，鬼子驰援曲阳，咱们不在背后捅他两刀，实在是对不起敌人。”张永浩看着卢志华说道，苏维埃是在张永浩保证，重大决定都要通过党小组讨论通过，才答应张永浩带队坚守游击区的，就是怕他冲动，张永浩必须先说服卢志华这个党小组长才行。
“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？”卢志华警惕的问道。
“还是你了解我！我是这么想的，鬼子和伪军大部分去曲阳了，留守县城的兵力空虚......你别拦着我，我没那么狂妄、想打县城，我是说伪军给各个碉楼送给养的伪军，那就不可能还是成连、成排的了吧？
如果伪军只有一个班，咱们是不是就可以打他一个伏击？”张永浩兴奋地说道。
“不行！我们区小队上次伤亡太大，留下的人、勉强算是一个班，没有重武器不说，每人不到10发子弹，一旦被黏住......不行!太危险了！”卢志华谨慎的说道。
“要不说你胆小呢！一个班的伪军、都不用开枪，吼一声都把他们的胆子吓破了！”张永浩轻蔑的说道。
“还说你不轻敌？”卢志华说道，他其实也在考虑这么做的可行性。
“我是夸张了一点点，不过咱们大大小小也跟伪军干过几仗了吧？他们的战斗力如何，不用我解释了吧？
我跟你说，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！”张永浩接着鼓动到。
“哪儿有什么稳赚不赔的买卖？一比一的比例、还是有些冒险！”卢志华语气并不是十分坚决的说道。
“怎么是一比一呢？我们是伏击战！第一轮射击、最少干掉一半的伪军，省下来的不逃、就是等死！”张永浩信心十足的说道。
“绝大部分战士都是刚刚升到县大队的，很多实弹射击都没有超过五次，枪法如何、你难道不清楚？。。。。。。再说了，很多都是旧枪、膛线都快磨没了，哪儿有那个准头呦！”卢志华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，作为一名战士、他怎么可能对这个情况、真的无动于衷呢？
“苏政委跟我们说过什么？干革命哪儿有等菜都上齐了、才上桌的道理？对不对？”张永浩马上断章取义的说道。
“苏政委还说了，不能只盯着桌子上的菜香、还要考虑自己的牙和肠胃。”卢志华马上反驳道。
“你总说吃干什么？弄得我都觉得饿了！
。。。。。。跟你直说了吧，在这么熬下去，战士们的身体都会饿垮了！
我就是想打敌人补给队一个伏击，解决县大队吃饭的问题！”张永浩直白的说道。
“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，我就是觉得。。。。。。”卢志华还没把疑虑说出来，就又被张永浩打断了。
“敌人烧我们的粮窖，我打他的运输队，这叫以眼还眼、以牙还牙！。。。。。。。现在到夏收还有一个来月，苏政委他们要不了多久也会回来，就我们现在筹集的这点儿粮食，都不够全大队喝两天稀汤的！”张永浩大声说道。
“我知道！不行，我们再跟军分区申请。。。。。。。”卢志华底气不足的话、再次被张永浩打断了。
“你拉倒吧！县大队成立，军分区给枪、给粮，再去要？我可张不开那个嘴！”张永浩大声说道。
“你有话好好说嘛，你急什么！我又没说不同意，只是我觉得。。。。。。。”粮食，也是卢志华的心病，所以他的态度出现软化，卢志华的退让、让张永浩得寸进尺，他再次打断卢志华。
“这就对了嘛！走，咱们现在就出发去井沟村，路上再商量怎么打！”张永浩说完就走，根本不听卢志华的后半句话。
“队长、区队长！来吃个梨吧！”张永浩和卢志华迎面碰上王千行，他刚用清水把摘的几个小生梨洗干净，于是热情的说道。
“不用了！你好好休息，说不定还得再去取一趟情报！”张永浩乐呵呵的说道。
“没长熟的果子不要瞎吃！小心吃坏肚子！”卢志华还在想着、怎么跟张永浩沟通，说了王千行一句、就赶忙去追张永浩了。
“咔哧！”王千行咬了一口梨，虽然只有酸涩味，但王千行还是把几个小梨都吃了......吃完就去睡了，他每次出山取情报、都是半夜就得出发......
马晋宁是个闲不住的人，伤还没痊愈，就趁卫生员小邵和袁铁书不注意，偷偷溜出了村，跟在去调查粮库被烧事件的石天佑、董**他们后面，一直到了县大队粮窖那儿才现身。
因为魏老五失踪，很多人怀疑是他出卖了粮库的秘密，因为他确实帮着给这两个藏粮食的地方运过粮。
但是，魏老五的老婆到处哭诉，说是县大队的人把他叫走的，她虽然不认识来找魏老五的人，可是、能挎着盒子炮的人，不是县大队的还能有谁？
因为马晋宁给徐政委他们详细汇报过、敌人伪装成泰谷县大队的情况，仅从衣着、言谈举止等表面现象，是根本没法看出真假的，那个假武运堂甚至表现的比马晋宁还像八路军。
这个情况引起徐政委高度重视，不仅在晋原军分区内部通报了这一情况、要求各部提高警惕，还给军区做了一份详细汇报。
在县大队粮窖现场，根据现场遗迹和捡到的弹壳，石天佑、董**认为这是日伪混编的一支部队，从当天日军的种种活动情况分析，日军就是赤坂中尉带领的那个小队，化妆成县大队的汉奸、也是从泉阳过来的？
在这个现场没有再发现有用的线索，石天佑、董**要安排一个战士送马晋宁回去，他哪儿肯回去躺着，石天佑、董**本来也就带了一名战士，只好照顾马晋宁走慢点、路上多休息几次了。
野狼沟里确实有野狼出没，虽然是个七八头狼的小狼群，可是平常也没人往这里来，唐搏虎当初也是因此在这儿设了一个窝点。
野狼沟里的这个天然洞穴，自然条件极好，石穴虽然不是很大，但是干燥、无虫鼠之患，是当初剿匪时无意中发现的。
晋原军分区为了安全，所有粮食分散隐藏在好几个秘密粮仓中，首阳县大队的那个粮窖、就是军分区的一个秘密藏粮食的地方，县大队成立时、算是军分区送给县大队的贺礼之一。
军分区在粮食保卫战过程中，由地方同志帮助组织了部分群众、帮着运输粮食，魏老五也是其中之一，石天佑、董**和马晋宁边走边聊，他们虽然不认识魏老五，但是，从魏老五媳妇反应的情况看，他们都不认为是魏老五出卖情报给鬼子的。
最大的可能是，鬼子和汉奸是从家里叫走魏老五的，并以他的家人作为人质威胁他，不带路就杀了他的家人，魏老五是被迫给敌人带的路。
但魏老五的失踪、让这件事儿变得有些复杂，再要深入调查，可能遇到一些群众的不满和抵触。
马晋宁提出了一种假设：
出卖这两个粮仓的人、不仅知道军分区的这两座秘密仓库，并且他还知道魏老五也清楚这个秘密，于是出卖情报的人，在把粮仓的秘密地点告诉鬼子的同时，还给鬼子提供了一个能带路的人。
假设以上推论成立，那么帮助军分区运粮的群众中，至少有一个已经蜕化成鬼子的密探，或者压根就是一个伪装进步的汉奸！
只要知道是哪些人帮助运过粮食、去过这两个地点，就可以确定不大的调查范围。
石天佑、董**他们也同意马晋宁的看法，不过由于魏老五失踪，他们倾向于秘密调查。
野狼沟的现场，除了粮食烧焦的石穴、还有乱七八糟的脚印，同样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。
石天佑、董**他们沿着敌人撤退的痕迹，一直找到大路边、也没发现什么。
在准备往回返的时候，马晋宁建议分成两队，沿着来路的两侧往回返。
“首阳县城里的同志们，没有发现魏老五的踪迹、怀疑他被敌人保护起来了。
我总觉得鬼子没那么仁慈，魏老五对鬼子来说、其实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，保护他，很可能就是个幌子，其实是为了保护真正的泄密者、**、汉奸！
如果我的这个判断成立的话，魏老五很可能已经被害了，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烧掉野狼沟的粮食后，抵达大路前的这段山路上。
敌人在半路上，把魏老五拖离大队、在路边杀害了他。”马晋宁分析道。
“有道理，而且杀害魏老五的地点，距离这条敌人踩出来的小道、不会太远，我们分成两队往回走。”石天佑说道。
“你的身体行不行？……算了，你跟我走一路，你慢慢走，我负责查看沿路痕迹。”董**看着马晋宁说道，四人于是分路往回返。
在距离野狼沟粮仓不到一公里的山上，董**发现了一大片血迹、一只遗落的布鞋，根据地上拖拽的痕迹分析，魏老五很可能已经被狼和其它动物啃吃了……
魏老五的妻子证实了那只鞋子、确实是魏老五的。
根据地方同志提供的名单，石天佑、董**他们很快锁定了真正的汉奸……
